文：高成渝

图：来自网络

儿子因杀害女友，被执行死刑已经过了三年，时光冲淡了很多的记忆，但有些烙印，却永远地刻在了心里，有些创伤是一辈子也无法弥合的。

人只有在坠入谷底的时候，才会真正懂得世间的人情冷暖。在我奋斗的城市，昔日那么多的朋友，一个个离我远去，每次想起，心情都会有说不出的感伤。

三天前，老家的哥哥给我打电话，说是大舅家的二儿子在阳历11月22日结婚，当年我家在最穷苦潦倒的时候，都是大舅在帮助我们，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，我都应该回去一趟。

上次回家，是参加父亲的葬礼，当时大舅生病住院，也没能和他见到面。自从儿子出事之后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大舅，其间也想打电话问候一下他，但我每次拿起手机，却又放下了，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有一个无法翻越的沟坎。我虽然也在努力坚强地活着，但有时想到自己的处境，也会瞬间变得万念俱灰。

过去，经常会有一些亲戚朋友从我这里借钱，但自从儿子被行刑之后，再也没有人和我有经济上的往来，或许他们和我交往，心里犯忌讳吧！？

昨天上午，我一路开车，用了七个半小时，在下午两点十分时回到了老家，这也是儿子离世后，我第一次回老家吃喜酒。

十一月中旬的农村，显得格外寂静，在村口，我遇到了正在家门口晒暖的三爷爷，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一位老人，我赶紧下车递烟，他紧紧的抓着我的手，嘴唇颤抖着说：“孩子来，这两年没受亏吧？”

只这一句话，就一下子击中了我的情感软肋，我一下子就热泪盈眶，连忙说：“没事没事，一切都好的！”

和三爷爷聊了一会，我和他道别。母亲已经站在门口等我，我把车子停好，搀着母亲回家，在自家的小院里，母亲给我讲述着村里这半年的变化，花婶的小女儿出嫁了，村西头的志华大叔因病去世了，四孩大哥家的孩子离婚了……

母亲老了，她不缺钱，但她缺少子女的陪伴，她一生辛辛苦苦养育了四个儿女，但在她的晚年，却没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，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，她的孤独，写满了脸颊。我多次提出接母亲和我一起生活，但她都决然地拒绝了。

和母亲聊得正酣，这时，家里的小狗一阵狂吠，接着听到了拍打铁门的声响，我赶紧起身，原来是隔壁婶子佝偻的身影，已经82岁的她拄着拐杖，蹒跚而来。

婶子左手拉着我的衣袖，右手不停地摸着我的脸，老泪纵横地说：“小渝，婶子挂念你！上次你父亲出丧时，婶子也没能和你说上几句话，今天咱们好好拉拉呱！”

随后的一个多小时里，村里在家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我家的小院，母亲一向空寂的小院，聚集了将近20个人，我知道他们不是抱着猎奇的心态，而是通过乡村特有的纯朴方式，来给我安慰。

我给镇里的一家餐馆打电话，想订两桌饭菜送到我家，算是邀请村里的乡亲们吃顿便饭，但却被大民叔强行制止了。大叔说：“你在外赚钱也不容易，我们现在就各自回家，等有空了咱们再说话！”

我感动着，被一种浓郁的情感包围着。所有的语言在真情面前都是苍白的，这些乡亲的面孔，都将一一印在我的心海里，成为将来我面对生活的勇气和力量，我曾感叹人生的时过境迁，也曾感叹世态的人情炎凉，但在老家的乡亲面前，这些顾忌和焦虑，都被全然涂去。

正和乡亲们告别的时候，我当年的“发小”红军走了进来，我们热情地相拥，他这些年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，一直没有外出打工，他在镇里开了一家陶瓷店，不知从谁那里知道我回家了，他赶紧从镇上火速赶了过来。

母亲做了几个小菜，晚上我和红军两人开怀畅饮。乡村渐渐恢复了宁静，三三两两的灯火渐渐熄灭，睡在堂屋的母亲已经进入梦乡，我和红军躺在床上，和当年的场景一样，我们喋喋不休，说了一夜的话，回忆着童年时的岁月，回味着一起读书时的青涩年代，讨论着现在的酸酸甜甜，和生活上面临的种种艰辛……

晚上，我让红军仔细列出了村里所有的老年人，一共27位，我转给了红军21600元，等我回去后，让他帮忙转达一下我对乡亲们的谢意，让他们今年过春节时，都能添一件新的衣裳。

此刻，我坐在电脑前，想着那些渐渐老去的面孔，我忽然泪如雨下，乡情亲情啊，像条常青藤一样，时时刻刻盘结在我的灵魂之上。

父老乡亲们，你们永远是我强大的精神后盾，无论我身处何方，我都会想念你们！